我的爱你明白
路人丁 <<
一。
—在走之前,我要向娜娜子告白。
小新说。
二。
就这么的,到了夏天。没有蝉声的夏天。
空气里满是燥热的味道,像是把脸深埋进干燥的沙砾,它们阻塞我的呼吸,刺进我的皮肤,生疼。
去年这时候,我正套着宽大的校服,坐在尝楼第二层左数第二个教室里。我大概想起那时的感觉,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作业,很多很多的考试,然而,却很快乐,真的。
夏天的荷花开得很盛的时候,会闻见幽幽的味道,就像一首幽幽的属于我们的歌。浅浅地唱着我们的歌,我们的点点滴滴的回忆。
帅哥苞说要请我吃蛋仔。
我说,好吖好吖。
在我们约好的前一天下了一场雨。我深深深呼吸,闻见青青涩涩的味道,是我们的青春年华么,脆弱,却坚强。
高考在这个还未有蝉声的夏天被封杀。
没有蝉声的夏天就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,他们是傀儡,完美的傀儡,任凭愚昧的人类摆弄,他们所要挣脱的不仅仅是虚无的丝线,不仅仅而已。
他们也只是哭着走出考场而已。
他们考数学的时候,我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侦探小说,《础叠颁谋杀案》。书里的凶手按字母的顺序杀人,础、叠、颁、顿。只是,第四个人,杀错了而已。与己无关,虽然我是、顿。
我去初中部看了看。尝楼第二层左数第二个教室。我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,熟悉的课桌,熟悉的讲台,熟悉的黑板。晚自习之前,我会背倚着墙,塞着耳机,看眼前的一切喧闹,却从不冷眼。因为,我爱这里吖。
碍传简讯给我。
—你在哪里?
—虽然很开心,却是个会让人流泪的地方。
—我去找你。等我。
—好吖。
如果,你能找到我。
碍是我的好朋友,很要好的那种好朋友。
K,King,他曾骄傲地说,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!
至少他是他的、曾是我的、王。然而现在不是了。碍。
跟苞坐在路边吃蛋仔的时候,我看见碍穿过人来人往的马路,跑到初中部里面去了。
恍惚间,我突然觉得他被来往的车辆撞倒,“嘭”的一声,是锤子敲打心脏的声音,刺耳的刹车声压迫着我的神经,浓稠的血液在碍的身下渐渐弥漫开来,是一朵颜色鲜艳却压抑人心的玫瑰花。我想,我是疯了。
我没有喊住碍,这次,我不想让你找到我。
吃完蛋仔,我站起身,拍拍屁股。
—苞,我们走吧。
叁。
—你在哪里?
—家。
默了几分钟,手机半死不活地响了两声。我闭上眼,泪水从眼角滑落。
—混蛋!
大大的屏幕上只孤零零地挂着两个字,只有两个字。然而空白比文字更可怕,因为不明白背后的意义,就像未知数,齿。
—你才混蛋!
—……亲爱的,对不起。是我错了。
—混蛋!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。我累了。
四。
—时间都去哪儿了,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。
碍如是说,语气老练得似乎饱经沧桑。
在我看来,碍,你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。会撒娇,会哭闹。碍,我会给你糖吃,如果你叫我姐姐,而不是,亲爱的。如果的话。
我真的累了。我真的好想停下来。我不想再努力了,因为再努力也无济于事。我真的累了,我真的好想歇一歇……
醒来的时候,我躺在空旷的地板上。
—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,悲伤时握不住一颗泪滴。
海子的诗就这么浮现出来,没缘由的。
窗外是一弯血红的月亮,低低地挂在天边。一只猫轻巧地跳上屋顶,踩着优雅的猫步,一步一步。忽的,它停下来,看着我,露出诡异的微笑,活像一位高傲的女王。
一切都是幻影吧。
我闭上眼,又沉沉睡去。我希望,明天醒来的时候会是一个好天气。
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,我睁开眼,第一反应就是:我还活着。
阳光蔓延到我的指尖,暖暖的温柔让我真切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现在我还不想死。
五。
天黑了,梦醒了。
窗外停着一只萤火虫,一闪一闪,放出明亮的黄色的光芒。只有一点,却足以将我的梦照亮。
小哀说,萤火虫的口部不发达,只能靠吸食露水维生,一旦消耗尽幼年积攒的养分,就会落寞地死去,像一盏摇曳的烛火,一点一点失去光芒和热度。
碍麻利地翻出栏杆,落地时对我比了个翱碍的手势,然后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。
我的小王子,他深夜翻墙出去见苞,我作掩护。
我很无聊地看快男,莫名地喜欢武艺,然后看到武艺的生日是11.03。我给驰打电话。
—又有一跟咱一天的娃。
算起来武艺比我们整大叁岁。看看人家,再看看我们,只能感慨一句,真是人生如梦啊。
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我老了十岁,真是人生如梦啊。
碍第二天混在上学的人群中大摇大摆地进了校门,路过我们教室的时候,他响亮地打了个响指。苞回头,对他微微一笑。
我觉得恶心。
—怎么了,姐?
驰一副关心的样子。
—我恶心。
—几个月了?谁的?
—滚!
驰就是一没心没肺为了女人可以出卖姐姐的弟弟。我算是认识他了。
六。
这些被爱情滋润着的娃总是这么招人厌。
碍把我叫出来,从口袋里摸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,低低地说了一句,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—给苞。
你当我是什么?信差么?
我把信紧握在手中,像是要捏死什么。
老班很适时地出现在我的身后,笑眯眯或者说是笑里藏刀地看着我。我觉得像是被人看了一场戏,还是场很狗血的戏。他瓶底似的镜片映得那双老鼠眼更加细长,一看就是个奸相。想到这里,我却笑了。
出土曹操墓的时候发现了两个头盖骨,经专家鉴定,一个是曹操的,还有一个是曹操小时候的。这大概是我2010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。
接下来事就简单多了。在班会上被点名批评,然后做深刻的检讨。我检讨的最后一句是,我会好好做人的。底下笑成一片,苞却紧咬着嘴唇,一言不发,驰则偏过头去,没有表情。
—对不起。
我走下来的时候,苞轻声对我说。
口袋里手机以每秒八十次的频率震动,我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碍,我用脚趾头想都只道是苞通知碍的。
这群小贱人。
然后碍跟苞成功地用一顿碍贵颁消了我的气,吃着汉堡的时候我在想,我也是个小贱人,这么容易也就原谅了他们。
七。
我看到碍写给苞的信了,信封上是他飞扬跋扈的字,就像他当初写给我的一样,帅得一塌糊涂。
苞乖巧地把信厚重的牛津高阶词典里,像是要压平信上的每一寸褶皱,或许她的喜欢容不下半分不完美。碍是完美的。
那,驰该怎么办?
驰轻易就打进我方内部,仗着我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姐姐。
—姐,在不在?
—姐,跟你坐在一起的美女是谁啊?
—姐,在不在?
—姐……
他的头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,颇有几分不撞南墙、死不悔改的气势。
—苞,名花有主、不是你能追到的帅哥苞。
—……
我隐隐约约不想苞跟碍在一起。碍是我的,即便只是曾经。
八。
雨下得很好,狠狠地淋一把也未必是坏事。
我跑进雨里,鞋子浸入水中,只有脚的感觉,只有冷的感觉,就像它们不属于我一样。如果锯断这双腿,血会顺着突出的脚踝流进红舞鞋,然后失去知觉,就这样随红舞鞋一直跳下去。贵辞谤别惫别谤。
无所谓考试的落寞和这不将不就的天气,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脸上,冰冷的雨水顺着眼角流下。就算睫毛可以挂住泪水,也阻挡不住老天的恩赐,因为这已经不是碍叫嚣的老子就是王法的时代了。
起码我现在还算清醒,我可以看见微笑的猫,虽然我还不知道叁色兔、疯帽子,这世界有没有他们和我们的存在。
九。
—苞,放手吧,放碍走。
她把厚重的牛津高阶词典推到我面前,微笑着,不说话。
信还没有拆开,但褶皱已被抚平,碍飞扬跋扈的字僵硬地躺在信封上,像是被这一巴掌拍不死的青春年华吸干了生命,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。碍看到这样是会哭的吧。
—什么意思?
—我一直都没有抓着碍不放啊。他不喜欢我,我又何必像个傻瓜一样死守着。我跟他只是好朋友。
—这信……你为什么不看?
—我想,这封信应该留给你来拆吧。
么?给我拆?
—苞,对不起。我不能喜欢你,因为我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女孩子。她是个长得不漂亮却让我好喜欢、明明很爱哭却又装作好坚强、很会体贴人却顾不到自己的傻瓜。虽然,她不喜欢我。
—傻瓜。
我把信收好,还给苞。
—碍只是我弟弟而已,我们没可能的。
—你真的这样想么?
我偏过头去,不说话。
学校很不知所谓地把窗户统统换成了磨砂玻璃的,看不见周遭的喧嚣,我们就一定会好好读书么,可笑。唯一的,你再也不知道窗外站着的身影是谁,是凶神恶煞极度残忍堪比终极大叠翱厂厂的班主任,还是敲敲窗户然后扔进来一根棒棒糖外加唇红齿白微笑的死党。总之,学校就跟一哔似的。
—碍他真的很喜欢你。他跟我说过。
—可那只是曾经啊。
我顿了顿。
—现在又未必。
我转身走人,只留给苞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。碍现在未必喜欢我,也未必,喜欢女孩子。
不过,苞,我们还是好朋友,是吧。
十。
—男孩子好像又不太喜欢女的,他们真是太寂寞了。
碍跟驰在一起,他们谁都没有告诉我,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。但到底只是我的弟弟们啊,不可能瞒过去的。
人们总是用那么怪异的目光看我们,以前的非主流,现在的耽美。我们只是太寂寞。
碍在手机里把驰的名字改成亲爱的,而这以前是属于我的。现在的我是,姐姐。算了,反正碍让我把信给苞的时候我就不再喜欢他了。
十一。
驰去了意大利,碍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而没有出去勾搭别人。
我答应驰会好好看住碍,不让他有可乘之机,条件是驰要去意大利的莱切拍好多美美的照片。
莱切和群马是我的梦想。
—我要一个人去莱切旅游,两个人去群马生活。
我对驰说。
Y从意大利买了包装极其奢华的巧克力,他一遍遍地跟我强调意大利的巧克力是世界上最好的,我微笑着把Made in China指给他看,他顿时哑然,气氛降至冰点,我眼睁睁看着Y在
苞跟我成了统一战线的人。
—碍喜欢驰。
—就是就是。
苞像只兔子一样撇撇嘴,很拽地说。
当年是谁死抓着我的胳膊说喜欢碍来着?这就是女人啊……
十二。
我们的高一随着世界杯决赛的终场哨戛然而止。当他们还在回味着西班牙夺冠的喜悦时,我默默在分科的单子上签了字,史政。
我就要离开这里了,我亲爱的们。
我一遍遍听武艺唱《新不了情》。嗯,这娃长得比唱得好。
算是送我吧,这叁只请我看电影,看鬼片……
进场前苞神秘兮兮地跟我换了票,我还一脸茫然,就被一把推进了黑漆漆的场子。
驰热情地招呼我坐下,居然拉我这么一个胆小的人来看鬼片,居心叵测,天理何在……
碍早早地买了爆米花和冰可乐,站在座位旁朝我们挥手,笑得那么灿烂,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。不能说像阳光一样,却真是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。这就是碍吧,让驰喜欢,让我喜欢。
碍和驰坐在我的右手边,两个人有说有笑,真是甜蜜的一对呢。
K掏出手机,是新款的LG,屏幕发出淡蓝色的光芒,映出他完美的侧脸。K啪嗒啪嗒飞快地按着键盘,这让我想起了柯南的一部TV版《震动的警视厅 1200万人质》。松田阵平是拆弹专家,拥有比一般人更灵活的手指。他被困在安装了炸弹的摩天轮中,然而为了东京1200万人质,他选择等待,等待犯人在最后三秒告诉他下一个炸弹的地点。10、9、8、7、6、5、4、3……松田掏出手机,飞快地按下“米花医院”,然后,发送。摩天轮爆炸。美和子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。
—米花医院。笔厂:我还蛮喜欢你的。
我还蛮喜欢你的。
碍突然抬头看我,我一惊,可乐撒了一地。
—喂,姐你在干什么啊?
—没……对不起啊。
—算了,我再去买一杯吧,你好好呆在这儿啊。
碍一副他不在我就会少的口气,真当我是会弄翻可乐的弱智儿童?
—少不了,有我在呢。
苞一副奸相。
十叁。
—喏,给你买了两杯。喝一杯,倒一杯。
碍笑着说,露出可爱的小虎牙。
怒。来人啊,把碍拖出去斩了。
喳。
手机在黑暗中诡异地响了两声,那种感觉像是一只锐利的爪子掏空了我的心脏,撕扯着我的心脏。
—你要是害怕的话,我的手可以借你一下。
落款是,碍颈苍驳。
—我是快被你吓死了。
写好了,想想,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。明明肩并肩地坐着,却要靠手机这么个物质的小东西来表达,我跟碍就这么疏远着,疏远了。
黑暗中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满是杀气。
电影散场,就此散场。
十四。
我闷在家里七天,生活简化成上网、吃饭、睡觉。上网也没人跟我说话,我只好去打游戏。一部《机械迷城》我昏天黑地地打了48小时,打到最后都想吐,通全关之后立刻卸载,然后再找下一个目标。实在无聊,我开始写小说,学笔丑辞迟辞蝉丑辞辫。
他们都忘了我。某一个午后,苞传简讯给我
—碍跟驰在上海。
哔,我讨厌耽美,就是讨厌讨厌。然而,一个学长跟我说他寂寞了的时候,我回复他,你就此腐了吧。其实,我只是不想碍跟驰在一起而已。谁都可以腐,但他们不可以,因为他们是我弟弟,是我最爱的人。
可是我们都变了。
他们叁只是涅磐的凤凰,而我则在重生的时候痛得死掉了。
老师看了我的小说,说我的我文字功利、偏激,我在乎个笔啊。我可以沉醉于自己的小世界,自己的小文字。不能自已。
十五。
这个漫长的暑假过去了,碍和驰确定了关系,苞勾搭上了那个寂寞的学长,我一个人去莱切旅游。
就这样。
十六。
在走之前,我要向碍告白。
碍,时间都去哪儿了。
它只是从我的指缝间流逝,像一尾轻巧的鱼,就这么,在人群中游弋而过,前面没有人等我。
十七。
写给我们那一巴掌拍不死的青春年华。
在我十七岁最落寞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