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立于扬子江畔,看落日楼头,一行鸿雁划过天际,向南飞去。滔滔江水,打湿了你的衣袂,可你的目光依旧紧紧聚集在前方——沦丧的半壁江山。你在恨?在怨?在恼?半生的奔走呼号,竟一无所获,只是青丝不再,空余银发满头。你极目远眺,江水滚滚向前,滚入田地的罅隙,似你心中的怨恨,还是遗憾?
稼轩,曾记否,十八岁那年,你横刀跨马,青衫仗剑,只数骑闯敌营,擒叛将,如天神般凛然不可犯,直吓得金人胆战心惊。尔后,你亲率万人南归。“少年英雄如我这般也可谓前无古人了。”你想,“希望圣上将我派去前线,好与金人厮杀痛快!”稼轩啊!你怎知,杭州的温柔乡早已将南宋朝廷的雄心销蚀干净,香侬软语怎受你这般金石裂云声?于是,你被闲置,本该执剑的双手执了羊毫软笔,你诧异、愤懑、不甘,更多的还是遗憾。
于是,你来到了湖州。在山水之间留下你的足迹,却不是为欣赏这份美景,只为民生着想。
湖州盗贼猖獗,你笑笑:“英雄岂无用武之地!此等宵小怎生猖狂!”于是,你组建飞虎军,金戈铁马,威风凛凛,只消月余便荡平贼寇。当别人对你歌功颂德时,你的心依旧在那半壁河山上。虽有遗憾,但你没有放弃,于是,你作出《美芹十论》上书天子。你信心十足,只要依了这十论,收复失地指日可待。可是你的梦想又破灭,你狂跳,叫骂,却也只能徒叹奈何。一纸诏书将你贬到更偏远的湖南。
遗憾,依旧是遗憾。君有治国之才,却只能徜徉于山水间,执笔写文。“词人本色是政人”。
四十年的风雨斑驳了你的青丝,你的喉咙也因无数嘶吼变得沙哑,双手也日渐无力。可在这时,一纸调文却让你欣喜若狂——朝廷命你去做镇江通判。你喜不自胜,可亲朋却力劝你不去赴任,你也知韩侂胄是个彻头彻尾的政客,怎会真心北伐?你又怎会不知此去会毁了一世英名?可你还是去了,只为了捉住这最后一丝希望,能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。“男儿到死心如铁,看试手,补天裂”。
历史的轮盘转过一个甲子,又回到了这里,你拄杖而立。当年,你是意气风华的少年,而今你却是苍颜白发的老者。一生的奔波劳碌只换来满腔凄凉。一排鸿雁悲鸣着南渡而来,又飞向远方,你不甚悲伤,掩面而泣。
稼轩啊,稼轩!请不要哭泣,遗憾是你人生的注脚,却不是你人生的终结。稼轩,你可知,你早已走进了历史。那铿锵有力的诗篇泽被了多少文人骚客,而你对国对民的忠诚则被后世顶礼膜拜!
【点评】:
辛弃疾,烈日秋霜,忠肝义胆,南宋朝廷摇摇欲坠,仍试图力挽狂澜。一次次的政治失意,他笔走龙蛇,成就了文学上的辉煌。“举头西北浮云,倚天万里须长剑”,那一腔热血,远隔千年,仍让我们感动得几乎落泪。 (陈 月)